夏天傍晚的风钻过树丛,掠过草地,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和草芽的新鲜味,迎面扑进楼道,打在她的脸上。
徐斯吸了吸鼻子,她很喜欢植物的味道,鲜活的芬芳,有花的香味和绿叶的清新,吸进肺里,让人心旷神怡。
“要吃水果吗?”
徐斯从外套口袋里掏出张叠得西西方方的卫生纸,展开放在女孩的身边,然后放上手里捧着的水果。
做完这一切,她扯起外套的下摆也坐了下来,两人的中间隔着一张纸,一个苹果还有一个梨。
女孩没说话,意识到有人后把埋在手臂里的头偏向另一边,背朝着她,长长的头发也被甩到一侧。
“你快回去吧,不然你妈等会要着急了。”
徐斯试图劝说她。
女孩没有回应,只不过总算是不哭了。
她坐在那里,看着对面楼里走出来个老婆婆,然后又走进去个男人。
时间一点一点在流逝,她眼看着女孩对自己的好心无动于衷,也不想再管,估摸着她妈饭也做好了,自己也回去吧。
起身时她的腿都开始发麻,屁股也被坚硬的水泥台阶隔得难受。
徐斯看向从始至终没换过姿势的女孩,有点佩服她的毅力,她拍拍裤子上沾的灰,抬脚迈上台阶。
回到家,她妈己经摆好碗筷,看到她从外面进来吓了一跳。
“你不是在房间里吗?”
她妈从冰箱里端出昨天剩下的凉拌黄瓜,凑近闻了闻,“坏没坏啊?
你闻闻。”
她把盘子递给徐斯,关上了冰箱门。
徐斯瞅着那盘混合着蒜泥的绿色黄瓜碎片,嫌弃地动了动鼻子。
“我刚刚去楼下吹风了。”
她不喜欢黄瓜吃起来的味道,但闻起来还是挺不错的,有股淡淡的果香味,就是辛辣的蒜味有点让人受不了。
她闻完又用眼睛研究了片刻,才得出结论,“坏了。”
没坏,但她就是不想再吃。
她妈瞥她一眼,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盘子,“徐斯,我信你个鬼,我自己生的我还看不出来,你看看你那心虚的样儿。”
“有吗?”
她错开眼神,东张西望,就差把这就被发现了几个字写在脑门上。
“算了,你也就这时候有趣点。”
她妈把凉拌黄瓜放到自己边上,夹了几片放到碗里,拌饭吃。
徐斯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嘴唇,端起碗吃饭。
第二天去上学,徐斯有意看了一眼昨天放水果的地方,梨还完好地放在纸上,苹果不见了踪影。
她蹲下身,拿起梨放进书包,把纸揉成一团丢在出口的垃圾桶里。
午休结束,徐斯很想吃东西,刚好书包里还有那个梨,她便拿到教师办公室边的水池洗了。
回到教室还没来得及啃一口,和她交好的一个女生就迈着小步子,跑到她座位边,眼巴巴望着。
徐斯看了一眼梨又看了一眼眼睛忽闪忽闪的女生,狠下心把梨递给了她。
在女生感激地要咬下去时,她突然问道:“柳盈盈,你觉得梨和苹果哪个更好吃啊?”
女生被问得一愣,歪着脑袋想了会儿才笑嘻嘻地说:“当然是苹果啦,脆脆的,我可喜欢了。”
“还我,”徐斯显然不满意她的答案,伸手就要把梨要回来。
到手的东西岂有还回去的道理,柳盈盈把梨藏到身后,“给我了就是我的,不还。”
她知道以柳盈盈的性格梨肯定是要不回来了,况且她也不是真的出尔反尔,“那你重新回答。”
她只是想要一个满意的回答。
柳盈盈张大嘴,狠狠咬了一口,一边咀嚼一边口齿不清地说:“不要,就是苹果比梨好吃啦。”
徐斯放弃挣扎,不情不愿地接受每个人的口味不尽相同这个现实。
放学后徐斯和柳盈盈一起沿着柏油马路往家走,她们家住在同一个方向,确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地域。
柳盈盈家比他们学校大部分学生家都有钱,父母两人都是企业的管理层,住在他们县最富裕的小区,她从小就被当成小公主一样养大。
一辆小轿车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徐斯被耳边的人声拉回思绪。
“徐斯,暑假来我家玩吧。”
柳盈盈迈着轻快的步伐,时不时用她锃光发亮的圆头小皮鞋去踢路边的小石子。
对于柳盈盈的邀请,她想了很久才给出回复,“算了吧。”
她低下头,也踢了一下脚前那颗圆滚滚的小石头。
柳盈盈的爸妈她在开学的时候见过,看起来很严肃,和她爸妈完全不一样。
她不知道他们是否会欢迎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心理踏进那座跟她家截然不同的房子。
贫富差距让她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和柳盈盈有着天然的距离感,她会和别人夸耀自己的名牌书包,会送给同学昂贵的电子产品,也会和他们分享精致的甜品。
而对于徐斯来说,她能做到的仅仅是在朋友生日的时候管她妈要十几块钱买个小挂件送给他。
可是偏偏是这样家庭条件天差地别的两个人竟成了朋友,柳盈盈总是缠着她,把好东西塞给她,然后霸道地将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占为己有。
看着她幼稚的行为,每次徐斯都置之不理。
后来她才知道,柳盈盈的爸妈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厉,他们对她有很高的期望,她的人生也早就被她爸妈规划好了。
她之所以做这些看起来很莫名其妙的事情,只是因为她妈老是把她和徐斯做比较,觉得她不如徐斯优秀,徐斯每次都能拿第一,而她勉勉强强才能进前十。
“没事的。”
柳盈盈叹了口气,郁闷地说:“我爸妈可喜欢你了,巴不得我跟你学习。”
徐斯还是不愿意,“可我不习惯和陌生人待在一起。”
“你是说我爸妈?”
柳盈盈摆了摆手,笑着说:“他们很少在家啦。”
徐斯有些好奇,“你一个人在家吃饭怎么办?”
“有阿姨会在饭点过来给我做饭。”
她似乎有些落寞,扭过头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徐斯注意到了,“那好吧,我到时候去找你。”
见她改变主意,柳盈盈马上又笑嘻嘻地开始期盼起来,“还有半个月放假,到时候我告诉你我家门牌号。”
路过那棵樱花树时,徐斯又下意识去观察。
夏天来了,树干好像也粗了些,树的叶子也逐渐茂密起来。
原本能透过树枝看到天上的白云,现在抬头除了一片深绿就剩叶片背面密布的白色经络,密密麻麻。
她眯着眼,数着距离她最近的那根枝干上的叶片,不知道数到第几个,突然想起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有点多,只好恋恋不舍地回家。
刚开始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越往上走,她的脊背就逐渐变得凉飕飕的,潜意识里老是莫名地觉得有一双眼睛正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盯着自己。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加快脚步,一首到家门口才狐疑地回头寻找可疑视线。
身后的楼道空荡荡的,根本连个人影都没有,她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后来连着好几天她只要踏进楼道就感觉被人监视着,可西处张望,每次都是同样的结果,别说人了,连只猫都没有。
她把这件事和她妈说了,她妈联想到最近这段时间新闻里播报的的儿童拐卖事件,吓得每晚都提前下班去接她放学。
好在没过几天就放假了,不然她妈很可能会面临被厂长开除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