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柔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那脸颊肿得像尚未破皮的桃子,一碰就会渗出组织液。
我求了无数人情,才终于让她今晚能在宫女的内舍里再住一晚。
小宫女是请不到太医的,但是若拿出钱,倒是可以买到几味药。
幸好我还懂一些医理。
我买了清热解毒的金荞麦和红藤,又花了大价钱买了一只丹参。
只为先吊住她的命。
沈君柔在昏迷之中疼得直喊娘。
我轻轻拍抚着她,低声哄劝着:「乖,咬着参片啊。」
她闭着眼睛,泪珠子滚滚而下。
「凭什么呢?」她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就凭她们是皇后、是嫔妃吗?」
我默然不语。
半晌,我轻轻道:「沈君柔,你要相信,很久之后,我们会生活在一个每个人都平等的地方。那里就不会有人在肆意欺辱对方,那里没有皇帝、皇后,也没有什么妃嫔,更没有太监宫女,只是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没有人再能使唤我们。」
沈君柔的泪珠子流得更凶更急了。
她的额头温度越发升高,我却束手无策。
我没有办法让这个地方改头换新颜,没有办法让这个地方的奴隶都站起来。
我唯有的,只是这样一个沈君柔。
我能做的,只有祈求上苍,让她活下去。
也是这么一个渺小而卑贱的沈君柔,却在二十年之后,站在了皇后面前。
她斜倚在贵妃榻上,让那个曾扇过她脸的嬷嬷,用同样的力道扇着皇后的脸。
直到那脸红肿如鲜血一样,才懒懒地喊停。
那嬷嬷如烂泥一般瘫倒在地,皇后的嘴角溢出血沫,喉咙咯咯作响。
「三十个巴掌,」沈君柔巧笑倩兮,「本宫都记着呢,这是你之前给本宫送的第一份礼。如今,你都要死了,本宫也不能不还给你。」
她抬了抬手,欣赏自己手上那对碧如青海的玉镯:「毕竟,本宫最不喜欢欠人情了。」
她是不喜欢欠人情,别人对她的不好,她睚眦必报,但别人对她的好,她记着。
皇上封她为沈常在的那一天,她就将我从内务府调到了她身边。
在那之前,她在承香殿做了三年的洒扫宫女。这三年间,我教她读书写字,教她后宫的生存之道。
我虽然只是个现代人,然而对封建的皇权,我自有一番见解。
沈君柔不再是那个喜怒形于色的小丫头了,她抬眸间便是楚楚可怜的惹人怜惜,举止间稳重娴雅。
再加上年岁渐长,她的五官彻底长开,那与生俱来的娇艳已经让人挪不开眼。
她只差一个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