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处突大队的表弟
“以前不是老曲负责这个吗?”罗裳不知道什么时候药房换人了,她刚来这儿上班时,还看到老曲在药房里忙碌了。
吴大夫尴尬地笑了笑,说:“现在情况不是变了吗?中医科只打算留两个大夫,到时候用药量肯定会大减。领导有自己的想法,可能觉得这种规模没必要专门配个中药师。高进以前就在药房干,就让他代管中药采购吧。”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吴大夫问道。
听完吴大夫的解释,罗裳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从最近发生的事她算是看清了,院领导完全是把中医科当成了边缘部门。如果不是因为这是综合医院,科室建设要全,他们恐怕连一个中医都不想要了。
既然连中医都不要了,把中药师辞了,就没什么可奇怪的。由别人代管,其责任心恐怕跟以前的老曲是没办法比了。
姚德胜刚才从医院药房抓的药她看了,药材总体质量有所下降,有几种药材品质不如老曲在的时候所进的货。其他的没变,或许是因为老曲之前上的货还没用完吧。
她捡起来的那种药,品质尤其要差一些,估计是被药厂提炼过的药渣,药性其实已经不多了。
看明白医院的现状,罗裳已经没有留下来的期待了。凭她一个无足轻重的大夫,并不能左右医院的决定。
“没什么,就是感觉这一批药材好像不是很好。”罗裳已有了去意,吴大夫也要走了,她就暗暗点了一下。
吴大夫怔了怔,很快想到了某种可能。其实发生这种事一点都不稀奇,在高进代替老曲之后,他就有些预感。
他苦笑了下,劝道:“算了算了……”
罗裳抿了抿唇,没再说这件事,但她却坚定了出去单干的决心,只怕一两年都留不下去了。
接下来的大半天,吴大夫接待了七八个病人,罗裳只给两个人看了病。有一个女病人是年轻女孩,是因为痛经严重来求诊的。
另一个人挂号时没弄清大夫年龄,到诊室里看到大夫是年轻女孩时,下意识就想溜,却让罗裳给叫了回去。
他是硬着头皮看的病,可等到他再走的时候,心态就变了。因为他感觉这位女大夫三言两语就把他的病情解释明白了。就凭人家这耐心,他就不白来。
临走的时候,这个四十来岁的男病人还特意跟罗裳说:“大夫,下礼拜我吃完药要是有用的话,还来找你看病。”
罗裳笑着目送他出去:“好啊,我要是不在这儿的话,你也可以找309的周大夫。”
那个病人只当她那天可能休息,答应了一声就走了。
吴大夫挺会察言观色地,看了眼罗裳,说:“小罗,你是不是担心,下周领导就下通知啊?”
罗裳抬头笑了下:“一个月前不就告诉咱们考虑了吗?说不定下周就出结果了。”
“行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它去吧。到点了,下班回家。”吴大夫说完,便起身把白大褂脱了下来。
罗裳也收拾东西,跟吴大夫前后脚地离开了八院。她骑车从八院出来,并没有直接沿着早上来上班的路往家走。
她最近几天每天下班都换条路走,主要是想观察下这些街道上的建筑和环境。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独立开业,她肯定要租个临街的房子的。
如果够幸运,能碰到租金特便宜、环境还好的地方,那她可以尽早租下来。钱不够的话,可以悄悄跟大姐和大姐夫借点,他们俩还挺好说话的。
实在碰不到合适的,那她可能就得先做点小买卖,或者干脆先摆个摊给人算命好了。
如果能选的话,她当然还是要选择做中医的。当初教她学数术的长辈告诫过她,算命不宜频繁,不是实在没有营生,就不能以算命为主业。
罗裳这次选的路叫山河路。沿着这条路骑了大概十七八分钟,罗裳从车上走了下来,推着自行车沿着街道慢慢走路。
这里是山河路与十号街交叉的位置,街边有不少高大的银杏树,不远处有个小公园,公园不大,没有栅栏,数个刷了绿漆的旧长椅散布于公园周边的树下。
正值炎夏,有不少人坐在树下的长椅上纳凉。除了一些刚放学的小孩子,在附近闲逛的还是以老年人居多。
不远处就有七八个中老年人围成一堆,罗裳离得不远,无意中听到有人说到什么日月反背之类的词。
有人在算命?用的是紫薇吧?
这个时代到处都是大师,真真假假的,不是内行人很难分辨。罗裳产生了几分兴趣,就把车子放在人堆旁边的树下,锁好了才捡了人少的位置,透过人群往里看。
人群内的花坛上的确有个老头在给人算命。找他算命的也是个上了岁数的老者,此人拉着个大男孩。
罗裳过去的时候,算命老头说,“哎哟,武曲贪狼来会,在迁移宫,你家这孩子以后适合做武职,得去外地。”
旁边有人跟那给孙子算命的老头说:“老彭,你孙子以后要有大出息啊……”
老头面带喜色,嘴角都快合不上了:“他还小呢,看以后吧。”
老彭算得挺高兴,被他拉着手的少年却很不耐烦,正暗暗翻着白眼,看样子并不想在这儿待下去。
周围的人听得很专心,没多久,那算命的就聊到了孩子以后的婚事得自己定,大人恐怕插不上手,因为红鸾在命宫。
给孙子算命的老彭听得高兴,伸手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要递给那算命的。
算命的老者像没看到一样,眉头微微一皱,捋了下胡子,说:“这…太阴化忌,对女亲不大好啊…咝,我看看…”
老彭:…
这大半个小时,老彭一颗心七上八下地,总体来说很高兴,听说他孙子以后是从事武职的命,他更是高兴得都快飘上天了。
这时算命的却突然来了这么个大转折,他顿时愣在那里,心里没来由地开始发慌。
他本来心脏就不好,最近两年更是时有一侧肢体麻木的情况出现。但他早年身体一向很好,并未把这事儿放心上,所以他竟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有了中风的风险。
大概是这一个小时的情绪转变过于强烈了,突然听到了不太好的话,老彭便觉得胸中一阵刺痛,很快失去了知觉。
其他人原本也被算命人那一句话吊得不知所措,忽然见到老彭身体一歪,就要往下倒。
幸亏这帮人挤在一起,有人就在老彭旁边站着,这些人及时抓了一把,再七手八脚地扶住了老彭,慢慢把他放平在地上。
老彭却紧闭双眼,无论别人怎么叫他都没有反应。
那算命人正打算先吊着对方,让人害怕,再找他寻求破解之法。
他可万万没料到,他这一吊胃口倒把老彭给吓晕了。
他脸色不好,立刻回身收拾自己那些零碎东西,趁人不备就溜了。
老彭孙子吓得面无血色,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他爷爷这样。
在他印象里,爷爷身体一直挺好的。他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爷爷会倒在他面前。
慌忙之中,他弯下腰要去晃他爷爷的肩膀。
“不要乱动他。”一个女孩及时制止了他。
罗裳已挤进人群,半蹲下去,观察了下,发现老人呼吸心跳都有。她就迅速搭上老者的脉,片刻后就判断出来,老人这是中风了。
老年人大悲大喜地都容易出事,要是一会儿喜,一会儿又被吓到,那就更容易出事了。
所以说,这位老人现在会躺在这里,变得人事不醒,算命那个老家伙可真是功不可没啊。
没有半分犹豫,罗裳迅速从自己包里拿出一个消过毒的放血针。
周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她要干什么的时候,她一只手已抄起老人左手,迅速将他左手五根手指全都抓到一起,稍微用力一捏,那五根手指便都有血涌向指/尖,指/尖变得红红的。
她另一只手上的放血针已快如闪电一样向老人那五根手指尖端刺去,顷刻有血被她挤了出来。
她的动作太快了,等老彭孙子反应过来的时候,罗裳已放下老人左手,抄起了他的右手,重新将五根手指聚拢,准备如法泡制,再次对十宣穴放血。
老彭孙子惊叫一声,想挡住她:“你,你要干什么?”
罗裳正忙着救人,此时正是分秒必争的时候,为了抢时间,她甚至都不会一根一根手指分别去放血。一般都是五根手指一抓再戳一圈,转眼间一只手就放完了。
这种时候,她哪有那么多时间跟这孩子解释。
人命关天,她抬头严肃地道:“你爷爷中风了,可能是吓的,我是中医,要给他放血,你要是不想让你爷爷死或者瘫痪,你就拦着。”
男孩吓得不知所措起来,他才十四岁,在他这个年龄,跟外校同学打群架或者被老师骂一顿就是天大的事了。哪里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办呢?
这时一个老太太伸手把他扯了过去,她匆忙跟罗裳说:“那你赶紧扎吧,可得把老彭救回来啊。”
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活这么大年纪,谁还没听说过中风啊?
那可是分分钟就死的,抢救得慢一点就会像这女孩子说的一样,要么死,要么瘫痪。
接下来谁都没打扰罗裳,有人去叫车,有人去找老人家属,打算稍后把老彭送到医院。
罗裳针刺完十宣后,见老人还没醒,又针刺了一会儿。等老人家里人赶来时,老彭终于有了苏醒的迹象,眼睛睁了睁,虽然很虚弱,却显示他还活着。
众人顾不得别的,帮忙把老人抬到他家属花高价找来的小汽车上,等有人想起来罗裳,回头去找她时,那姑娘和她骑的车都没影了。
罗裳确实急着回家,今天在路上耽误的时间够多了,所以她得早点走。
今天傍晚,她有个表弟要来家里做客,据说这表弟今年六月初进入了青州市的处突大队。
处突大队,其实就是负责处理突发事件,维持社会安定团结的一只队伍,是近几年暂时的名称。
他表弟之前一直在队里训练,估计这时候已经到了。
早上她上班时,她妈就嘱咐过她,让她下班回来别太晚,一家人好陪表弟一起吃顿饭。
所以她把老彭救醒之后,就骑车走了。
等她回到自家住的大杂院时,她表弟已经到了。那孩子今年才十八岁,身高已经达到了一米八二,长得不错。
看到她就主动跟她打招呼:“老姐,怎么才回来?二姨刚才还念叨你,你再不回来,我就跟大姐夫去接你了。”
他的热情让罗裳有些意外,印象中这个大男孩跟原主也不算亲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