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的风带着凉意穿过枝叶,沾着露水扑在人脸上,涌起阵阵寒意。
周围树影重重,月亮躲在云后面,山谷里漆黑一片,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喘重的呼吸声变得非常的急促,一声接着一声。
树叶被人踩踏,发出吱嘎的声响,深一脚,浅一脚,眨眼就变得粉碎,被碾压在泥里。
“救命……救命啊……”
奔跑的中年男人连滚带爬地穿梭在林子里,平日里明明一会就能出去的路,现在他已经跑了快半个小时了,可还是没有看见出口。
林子里很安静,只有偶尔吹来的风带起阵阵沙沙的响动。
中年男子跑累了,双腿发软,已经完全提不上劲了,可是他不敢停下,也不能停下,背后的东西像是幽灵一样,不紧不慢地跟着他,只要停下脚步立刻就能将他吞噬。
“救命,谁来救救我,救命啊……”
他跑不动,也叫不动了,干涩的嗓子连声音都快发不出来了。
突然脚下不知从何处横生了一根粗壮的枝杈,中年男人一时不察,一脚拌了上去,直直地倒了下去,扑在了已经开始腐烂的枯叶上。
霉味、潮湿味和那股子几乎令人作呕的腥味扑鼻而来,呛得他整个脑袋都开始发晕。
男人想要站起身,可是脚被树杈给勾住了,一时间根本抬不起来。
他转过身,看着黑暗处,手撑着地面艰难地往后退。
“你不要过来……走开,快走开……”
中年男人几乎快哭出来,然而言语是苍白无力的,下一秒巨大的黑暗和阴影仿佛从地底冒出来一般,朝着他兜头罩下。
这男人连最后的救命都没有来及呼喊,就直愣愣地倒了下去。
乌云散去,月亮冒出了头,月光下男人倒下的地方,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
“不好了,出大事,老张家的汉子没了。”
“什么没了,老张身体骨不是挺硬朗的吗?”
“你们不知道,昨天晚上他出门之后就一直都没有回来过,他家里人一早就出门去找了,结果……哎呀,你们自己去看,死的特别惨,就像是……像是被狐狸精给吸干了一样。”
“走走走,快去看看。”
平静的小村庄因为一桩命案结束了以往的平静和安宁,不管是在田里干活的,还是在家做家务的听到消息纷纷跑去围观去了。
村里消息最灵通的王大婶站在村门口绘声绘色地讲张老汉离奇死亡的事情。
讲到不可思议的地方还会故意放低了声音,生怕会惹上什么东西一样,连神情都带着仿佛亲身经历的惊恐。
褚卫刚从地里摘了两根黄瓜,用来当早饭配菜。
他将黄瓜放进厨房,用水将手冲洗干净,然后斯条慢理地擦干净了,转头拿起一把刀开始削皮。
手里这把刀是一把菜刀,削皮并不利索,更加不适合用来削黄瓜这种长细的蔬菜。
可这菜刀在他手中却是比起水果刀还要利索,宽大的菜刀快的几乎只剩下一道残影。
褚卫放下菜刀,从黄瓜头上拎起一角,随即将整个皮从黄瓜上给剥下来。
这要是有人在这里,一定会瞪大了眼珠惊叹,这皮不仅丝毫没有断,而且宽细均匀,漂亮的像是一件放在展柜里的艺术品。
然而褚卫却是随手将这皮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微微摇了摇头,有些不满意地自言自语道:“还是太慢了。”
没等他将黄瓜给切开呢,门口就风风火火跑过来一个穿着短袖的黑瘦小伙子,站在厨房门口,扯子嗓子就说:“褚卫……快跟我走。”
说着几步跨进门,就想要伸手来拉他。
褚卫转头,漂亮的眼角微挑,眸子淡然地看着他,黑瘦小伙想要来拉他的动作一顿,又不由自主地将手缩了回去。
说来也是奇怪,他们村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就是年轻的小子个个也都是黑溜黑溜、皮糙肉厚的,就褚卫跟旁人不同,生的白白嫩嫩,唇红齿白的,漂亮的连他们村里最好看的姑娘都比不过。
都是在大太阳下面干活的人,可他就是晒不黑,夏天连汗都不流一滴。
程大牛恍惚了一下,随即又着急道:“张大伯出事了,快走吧,去看看。”
褚卫眉头微皱:“出事了?”
程大牛:“具体我也不知道,已经报警了,但是警察估计一时半会到不了。”
褚卫放下菜刀跟着程大牛出了门。
他们这个村庄地处偏远,距离最近的镇得有近两个小时的车程,更不用说再远一点的县了。
老张家跟褚卫家隔着一条宽广的河,需要绕路,走过一座桥才能到。
还没有走近,就听到震天的哭声从屋子里传过来。
“老张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你让我一个人该怎么办啊?”
“我早跟你说别出去,别出去,大晚上的,林子里不安全,你为什么不听,为什么不听啊。”
“我以后该怎么活啊,怎么活啊。”
听声音应该是张大伯的媳妇。
褚卫往前走的脚步一顿,抬头看向屋顶处,清澈的眸中倒映出一团不甚分明的黑雾。
“你怎么不走了?”
程大牛不明所以地看着停下脚步的褚卫,往前探的脚不由自主地缩了回来。
听王大婶说,张大伯死的可惨了,原本非常壮硕的一个人,现在就剩下皮包着骨头,皮肤也开始腐烂,双目瞪得像铜铃一样,要不是身上还穿着出门时的衣服,家里人都不一定认得出来。
虽然好奇,但是打心底,他还是有些害怕的。
褚卫垂下眸子,继续往前,随口回道:“没什么。”
程大牛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老张家的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全都是村里的老人家。
年轻的劳动力都出门到城里工作去了,村子里留下的除了还在上学的孩子,剩下的就是一些老人家,像老张这样的中年壮汉并不多。
有几个小孩子想着上前凑热闹,但是都被家里人给捂着眼睛拖走了。
程大牛凭着自己的瘦高个硬是拖着褚卫从人群的后面挤到了前面,然后将褚卫推到了身前,自己站在他的身后,探者脑袋往里面看。
张大伯正躺在自己的正屋里,几块床板上铺上了一层草席,人就被放在了草席上。
而这会,身上已经盖上了一块白布,将人从头到尾都给遮上了。
程大牛悄悄地瞅了两眼,随即嘟囔道:“什么都看不见啊。”
他没有注意到,一直站在他身前不说话的褚卫,瞳孔中却是倒映出一个人影,一个本应该躺在床板上死去的人。
褚卫看着那个那个悬在自己尸体旁,目光呆滞的鬼魂,眉间微微皱起。
人死后魂魄七日不散,按理说应该是神智清明,可以交流的,但是眼前这个张大伯看起来就有点不太正常了。
程大牛推了推褚卫,悄声说道:“你不是一向胆子大么,你去看看呗。”
就是不用他说,褚卫自己也有这个想法。
只是他刚踏出一步,身后就有人一把揪住了他的手臂。
“小卫,你给我站着别动。”
褚卫回头,身后站着的正是满脸皱子,已经八十高龄的爷爷。
他一直都跟爷爷生活在一起,十多年了。
闻言,褚卫倒是没动,只是眼神却是落在了老张那呆滞的脸上。
村里的人虽然围着,但是却个个都保持着一段距离,显然是看见过老张的模样,被吓得不敢近前,唯有老张媳妇,趴在他的尸体旁,哭的撕心裂肺。
周围很吵,大家都在小声地说些什么。
“一定是狐狸精,你们没瞧见老张那被吸干了的模样吗?”
“什么狐狸精,我看上撞上鬼怪了。”
“早就听说山谷里有奇怪的东西,这不就碰上了。”
一群人围观了很久,警鸣声在村子里响起,很快由远及近,在老张家的屋子外停下了。
“让一让,都散开。”
很快有三个穿着制服的人走进来,众人下意识地给让开了一条路。
对于警察,村里人还是很敬畏的,连讨论的声音都小了下去。
褚卫站在边上,看着这三个警察开始封锁现场,将围观的人全都赶到了屋子外面。
程大牛忍不住嘀咕:“警察就这么了不起,怎么还不让人围观啊?”
“为了方便调查吧。”
褚卫说着话,放在背后的手却是指尖微动,夹出了一张符,趁着众人哄闹的时候,迅速地贴在了一个警员的肩膀上。
这符箓一碰到这人,光亮微闪,便迅速地消失不见了。
很快大门就被关上了,里面什么场景都看不到了。
褚卫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一只眼睛便透着与寻常不同的黑,像是一个极深的旋涡。
透过这张符,他看到了这个警员看到的场景。
盖着的白布被掀开,露出张大伯那张脸,女警员手一颤,忍不住叫了一声,惊地丢开了手中的白布,猛地往后退了两步。
褚卫瞳孔微缩,张大伯干瘪面目只剩下一层黑黝黝的皮包裹着,眼眶凹陷,嘴巴大张,就像王大婶说的那样,被吸干了精气一样。
这怎么看都不是正常死亡。
里面的警员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你们是在什么地方发现死者的,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报警?”
老张媳妇抽抽搭搭地停下了哭泣,哽咽着说道:“村里有风俗,不能让尸体暴露在荒郊野外,不然会被认为是没家的孤魂野鬼,当时发现他的时候,心里一着急,就给带回来了。”
警员露出无语的表情,也不知道这是哪门子的风俗。
站在屋外的褚卫表情显然如出一辙。
这样做不仅破坏了现场,还很有可能将凶手……给带回来。
他正想着继续看下去的时候,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低沉的嗓音。
“徒儿,看出什么了?”
褚卫眼神一亮,惊喜地低声唤道:“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