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十四岁那年,我和沈寒川第一次见面,是在父亲投资举办的竞赛上。
那块物理竞赛一等奖的奖牌,是我亲手为沈寒川带在脖子上的。
不过他当时目视前方,还稚嫩的脸上带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沉稳,根本没有看我。
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那微微滚动的喉结。
或许少女的心事总是带着些许的莫名其妙,只是那一眼,我就记了他八年,直到现在。
可他根本不记得我,或者说,压根没有看到过我。
所以在办公室遇见他的时候,我才会迫不及待的提出资助换取他做我的男朋友。
当时其实我根本没有想到他会同意,只是觉得,光是提出资助或许会打击他的自尊,毕竟他的脊背挺的那样直。
可他同意了。
当时的我只顾着心中的喜悦,完全没有在意他当时的感受。
现在想想,或许是和评论说过的那样,是我逼迫他和我在一起的。
***在床上,只觉得心脏疼得厉害。
强求来的关系并非牢不可破,或许当有一天他不需要钱,或是我累了,就可以结束了。
想着想着,我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清晨。
早上,我和往常一样,去食堂打包了一份早餐来到沈寒川的实验室门前,想要借着机会问问沈寒川关于论坛的事情。
开门的,是林夏夏。
她没有昨日看上去窘迫,反倒是有些得意地睨着我:“早上沈学长已经和我一起吃过早餐了,他没告诉你吗?”
我攥着袋子的手微微发紧。
他当然没有告诉我,甚至在我买早点通知他的时候,他也没有拒绝。
林夏夏扑哧一声笑了,看向我的眼神略带嘲讽。
“不好意思,看来让你白跑一趟了。”
我压下心中的不适,越过林夏夏,再次敲响实验室的门,林夏夏一把拦住我。
“沈学长在做实验,无关人等还是别进来吧,万一丢了什么东西就不好了。”
听着她明晃晃的阴阳怪气,我当场就要发作,正在这时,实验室的门被打开了。
沈寒川身上穿着实验室用的工作服,戴着口罩和手套,脸上只露出一双淡淡的眸子:“有事?”
又是这两个字。
我抿了抿唇,举着手中的袋子:“我来给你送早饭。”
“吃过了。”沈寒川回答了一句,然后开始赶人:“如果没有其他的事,你先离开吧,我在做实验。”
林夏夏站在沈寒川的身后,朝我挑衅一下,似乎是在嘲讽我。
我点了点头,原本愤怒的胸腔被憋屈感填满,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身后,实验室的大门被砰的一声关上。
07
走在***室的路上,窃听忽然响了起来。
刚接通,父亲带着些许粗犷的声音传来:“语语啊,爸前些天跟你说的出国,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分公司那边正好缺人,你过去做个小领导,纯当实习了。”
父亲的***在F国开了一间分公司,早在一个星期前他就告诉我,让我过去实习。
这样履历更好看,若是出了成绩,未来继承***也更加有经验。
只是因为沈寒川的缘故,我一直拖着。
出了国,就再也见不到沈寒川了。
我承认我是一个恋爱脑,从十四岁就开始喜欢的少年,到了二十二岁,也依然让我无法割舍。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一个你放不下的人,就可以放弃很多机会。
想到沈寒川毫无感情波动的眉眼,我低着头:“爸,我再考虑考虑。”
“还要多久,这么好的事儿你怎么就一点都不积极呢!”
父亲在那头恨铁不成钢。
我抬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出了教学楼,天空湛蓝,烈阳下时不时有飞鸟经过。
“三天,再给我三天的时间。”
父亲答应了。
挂断电话后,我给沈寒川发了消息。
实验结束后和我一起吃个饭吧,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过了很久,沈寒川回了消息。
好。
08
或许是因为我的语气难得的正经,沈寒川很快就到了食堂。
只是身后跟着林夏夏。
周围同学的目光带着审视落在我们三人的身上,似乎都在等着看好戏。
林夏夏笑着凑过来:“学姐,我要吃饭,不介意和你们一起吧?”
她好像笃定了我会同意,可她要失望了,因为我除了在面对沈寒川的时候,从来不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
我直接回到:“介意。”
“我和我男朋友之间的事情,学妹是非要掺和一下吗,还是说你等不及想要我们分手你去接盘?”
林夏夏的表情僵在脸上。
她有些委屈的看向沈寒川,而后者根本没有看他,只是低着头打饭。
沈寒川对我冷淡,对其他的人更是,所以我从没怀疑过他和林夏夏之间有什么。
林夏夏不甘心地走了。
座位上,只剩下我和沈寒川两个人。
我从***中调出论坛的帖子,放在沈寒川的面前:“寒川,要不要解释一下?”
沈寒川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论坛,过了半晌,才木讷地回了一句。
“他们说的不对吗?”
我愣在原地。
屏幕上,是关于我用钱逼迫沈寒川和我在一起的帖子,上面洋洋洒洒,写了很多我所做的事情。
这段恋爱本来就是不公平的。
就像我和沈寒川。
我扯了扯嘴角,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喉咙梗的难受,竟然没办法说出口。
比起网上的谈论,沈寒川的话更像是一把利刃戳进了我的心脏,让我疼的鲜血淋漓。
“可是……”一开口,我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们说的很难听……”
“我不在意。”
沈寒川只是淡淡的回了我一句,然后就站起身,低头看我:“难道你在意?”
这一刻,我忽然想站起来,狠狠地扯着深寒换的领口质问他,我凭什么不在意?
在这段本来就像是我跪舔求来的关系面前,我怎么可能不在意?!
可是说不清的情绪全都堆积在了我的胸口。
过了很久,我才听到我的声音。
“在意的。”
只是沈寒川已经走了,我的声音太小,以至于他根本听不到。
又或者他听到了,只是不在乎。
09
我追出了食堂,看到林夏夏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
就那样跟在沈寒川的身边,两人并排往前走。
我忽然感觉不想再忍下去了。
这么长时间,我都只是在追逐沈寒川的脚步,却连他的手都没碰过两次,太不公平了。
于是我快步走上去,撞开了身边的林夏夏,一把挽住了沈寒川的胳膊。
沈寒川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但并没有推开我。
林夏夏快步走上来,脸上充斥着怒火:“江语,你干什么!”
“我和我男朋友约会而已,怎么,不行吗?”
林夏夏被我怼的说不出话,看向沈寒川:“教授让我们快点回去,下午还有实验没完成。”
“我会把他送回去的。”我不甘示弱。
林夏夏这次没有走,反倒是直接撕破了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用钱逼迫沈学长和你在一起的,我实话告诉你,沈学长的实验奖金就快下来了,你马上就威胁不了他了!”
我愣住。
抬头下意识地看向沈寒川,他面无表情,清冷的眸子注视着我,仿佛在赞同林夏夏所说的话。
那一刻,我忽然感觉前所未有的悲伤,挽着他胳膊的手缓缓地滑落。
林夏夏得意挑眉。
“我和沈学长要去做实验了,学姐再见。”
直到他们走得很远,我还没有从刚才的愣神中回过神。
难怪,他现在对我越来越冷淡,原来是因为……他的奖金要下来了。
他不缺钱了,自然也就不需要继续对我有所讨好。
我想到昨天那个吻,唇边似乎还残留着属于沈寒川的温度。
10
回到寝室,室友都去上课了,只有我一个人。
我坐在床上,拿着那块奖牌反复地看,最终还是做出了一个决定。
分手吧。
或许早就应该这样了,是我一直放不下,舍不得,哪怕他不爱我,我也想要占着他女朋友的名头,从中寻找一丝安慰。
我翻着***,和沈寒川的对话页面,几乎全都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今天吃到了某个好吃的东西,上课的时候开小差被教授揪住,学校的猫学长今天被带走绝育了等等。
沈寒川鲜少回复,最多,是在被我烦的受不了的时候回复我一个字——嗯。
我忽然觉得很累。
不是身体上的,是心里好累,累得我什么都不想再要求。
于是我买了今晚出发去F国的机票,父亲十分开心,甚至还多给我打了两百万作为奖励。
我终于下定决心,和沈寒川提出了分手。
我家破产了,没办法继续资助你了。
然后就将他的所有***全部删除拉黑,一个没留。
说实话,就算是没有拉黑,沈寒川应该也不会回复我,只是我不想再给自己留念想了。
收拾东西的时候,室友回来了。
我将出国的消息告诉她们,室友十分不舍,但还是恭喜我,说等我继承公司要去我那里工作。
临走的时候,我将奖牌给了室友:“麻烦你帮我把这个还给沈寒川。”
室友什么都没问,也或许她们早就看出端倪,我和沈寒川注定不会长久。
坐上飞机的时候,我顺着窗户向下看,直到H市变得越来越小,彻底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一切都结束了。
11
“江总,这份文件需要你签字。”
助理小刘敲响了我办公室的门,我示意他进来,然后翻看了一下合同,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窗外正值深秋,阳光和曾经北方的土地一样冷漠,淡淡地洒在我的办公桌上。
过去多久了?
我想着,已经快五年了啊。
刚开始来到F国,我的工作开展的并不顺利。
空降,加上年龄又小,很多人不服我,私下里想办法给我使绊子。
勾心斗角的职场将我搞得身心俱疲。
每个深夜,我都会反复地看窃听,任何一个来自国内的电话,我都期盼是沈寒川的。
然而时间告诉我,一切都是扯淡。
更何况我早就换了号码,他也不可能找到我。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逐渐从带着沈寒川名字的人生中走了出来,工作被我处理的愈加游刃有余,生活也逐渐得心应手。
已经很久,我不曾想起过沈寒川了。
放在桌子上的***忽然响起,我接通,父亲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语语,最近怎么样?”
我笑了:“挺好的呀。”
“爸都听说了,你又给公司签下了一份合同,不愧是我闺女,天生就是当老板的料!”
父亲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让我也忍不住有些飘飘然。
“怎么突然想给我打电话了?”我问。
父亲小声的,带着些许喜悦的声音传来:“国内的公司和F国的龙头企业签了一份合作,我这边要派个代表去商谈。”
就这事儿?
还没等我问,父亲继续说道:“我还得跟你提一嘴,我前段时间招聘了个巨厉害的总监,不仅给公司解决了一个***烦,还反赚了不少,正好,我就让他作为这次代表过去,到时候你俩也可以见见面,顺便交流一下。”
“交流什么?”
“你想交流什么就交流什么!”父亲哈哈大笑,“人家可是高材生,长得也是不输***当年,便宜你了。”
我无语。
什么叫便宜我了?
“到底我是不是你亲闺女啊。”
“好了好了,爸不跟你多说了,明天下午人家就到了,到时候你去接。”
我追问:“他叫什么啊?名字你还没告诉我!”
父亲挂断了电话。
我望着嘟嘟嘟的通话界面,一阵无奈,都当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板了,还是这么风风火火的。
12
当晚,我因为一场酒局喝的醉醺醺的,等第二天再醒来的时候,***都被消息塞满了。
全都是父亲发来的。
上面有***,还有问我为什么还不去接代表。
我匆匆回了个消息,然后收拾好自己,看着窃听上显示五点的消息,连忙驱车赶往机场。
机场上人山人海,每天都又络绎不绝的人来到F国。
人群中,我打着哈欠,准备给父亲发消息。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清冷的男声:“江语。”
我的身体骤然僵硬,有些难以置信地回过头,看到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高挺的男人,他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看向我的时候,竟然表现出了一丝局促不安。
沈寒川?
我有些呆愣的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说实话,当初离开之后,我从来没想过和沈寒川再见面。
为什么沈寒川会出现在这里?
我的心脏有些克制不住地疯狂跳动,全都被压了回去,努力保持着镇定:“好久不见啊,沈同学。”
听到我的话,沈寒川眼中竟然划过一抹受伤。
他看着我,缓缓开口:“什么沈同学?”
嗯?
我有些疑惑:“那不然应该叫你什么?”
“……”
沈寒川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但是眼神却带着破碎。
这样的神色,在我和沈寒川在一起相处的两年中,从来都没见过。
这时候,电话响起。
“语语啊,看到小沈了没,怎么样?”
我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有些难以置信的问:“你说的代表,是沈寒川?”
“对啊!”父亲一拍脑袋:“看我这记性,你们还是大学同学呢,我都给忘了。”
“既然你们认识那正好,好好招待一下小沈,晚上一起去合作方。”
说完,还不等我反应,父亲就挂断了电话。
我看着面前的沈寒川,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而我心中满是无奈。
当你马上就要彻底放下一个人的时候,他又重新出现在了你的面前,这样的感觉,或许很难解释清楚。
只是,我心中好不容易筑起的城墙,现在摇摇欲坠。
13
驱车回公司的路上,沈寒川坐在副驾驶。
他频频侧头看我,导致我十分别扭。
“你当年为什么骗我?”沈寒川忽然开口。
这问题问的我错不及防,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我的分手理由。
我没回答。
沈寒川似乎和以前的清冷不同,继续问道:“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
车子停在公司门口,我下了车,将钥匙扔给了门卫。
“如果你不出现的话,或许会更好。”
沈寒川抿了抿唇,在我的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突然红了眼眶。
像是被人抛弃的流浪小狗。
他手中拿着那枚奖牌,说:“你把这个还给了我,我没办法接受,一直在找你,去年才知道,你来了***分公司。”
我带着他来到了办公室,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楼下的街景。
楼层是十三楼,从这里看下去,下面的人就像是蚂蚁一样小,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忙碌着。
“我那时候以为你真的破产了,我在***楼下等了一晚上,可是保安把我赶走了。”
“他说***不会破产,起码未来三十年都不会,说我是故意咒他们,要报警抓我。”
我听着沈寒川的话,心想,这还是第一次沈寒川在我面前一口气说这么多字,在我有限的回忆中,他比张起灵还要冷淡。
怎么突然变了?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悲伤:“江语,你为什么突然和我分手?”
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楼下,示意他看。
我说:“沈寒川,大家都挺忙的,没有人会停留太久,因为还要生活。”
沈寒川眼眶红着,一言不发的盯着我。
过了很久,才憋出来一句。
“我没同意分手。”
我笑了。
“在一起需要两个人都同意,但是分手,只要单方面就够了。”
14
沈寒川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就在我***上坐着。
我问了他几次要不要出去逛逛,他都拒绝了,索性我也就不在管他,安心处理我的文件。
如果掉落在我身上的灼热视线消失的话更好。
直到晚上。
和合作方洽谈的时间要到了,我看了看表,穿好外套起身:“走吧?”
到了饭桌上,沈寒川没了独自面对我时那一股子被抛弃小狗的神情,反倒是风姿绰约,和合作方说得有来有回。
甚至有的时候,我这个分公司总裁竟然插不进话。
他的法语说的太好,令合作方时不时有些佩服地笑。
合作很快敲定。
在沈寒川的代表洽谈下,对方再次让出了两个百分点,争取到了比预算更高的利益。
从饭店走出来的时候,我安排小刘送合作方回了家,自己则是准备打车。
身后,忽然披上了一件带着淡淡烟草味的大衣,温暖的感觉袭来,身后,沈寒川的声音响起:“天冷,别感冒了。”
我叹了口气,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于是看向他:“不如谈谈吧。”
……
酒馆内,我和沈寒川面对面坐着,他看向我的眼神让我感觉一瞬间回到了五年前,我看向沈寒川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眼神。
里面包***复杂又炽烈的爱意。
最终,我还是先开口:“沈寒川,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不需要再跟在我身边。”
沈寒川一下子红了眼:“那我想重新追你。”
我:……
我有些无奈的扶了扶额头:“我真的很好奇,当初我那么爱你,你都没有丝毫对我动情,我离开了五年,你反倒是喜欢上我了?”
“你说错了。”
沈寒川说:“我早就喜欢你了,在很早以前。”
他坐在我对面,点燃了一根烟,清淡的烟草味传进我的鼻腔,没有很浓,只是莫名的感觉眼前的男人在悲伤。
经过他的讲述,我好像听到了一个很遥远的故事。
原来我记忆中颁奖的那次并不是我和沈寒川的第一次见面,而是第二次。
还记得沈寒川的家在山村里,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沈寒川十岁。
他白天上学,晚上抹黑去割猪草,然后还要做一大家子的饭,再去辅导妹妹功课。
用年迈的妈,好赌的爸,上学的妹和破碎的他形容来合适不过。
那时候父亲的公司正处于上升期,需要一些慈善行为来奠定晋升基础,于是将目标放在了村长推荐的,沈寒川的家。
我穿着碎花公主裙,手中拿着棒棒糖,一脚深一脚浅地迈进了那所破烂的房子。
房梁是木头的,上面挂着蜘蛛网,下雨的时候,雨水会顺着屋顶流一地。
沈寒川穿着破旧的、不符合他这个身材的衣服,正在院子里低头喂猪。
看到我,他愣在原地,有些局促的将自己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
我跑过去,递给他一根棒棒糖:“哥哥吃糖。”
明明不到两步的距离,在沈寒川眼中,却宛若鸿沟无法逾越。
他紧张又希冀地看着我,看着我的皮肤干净白皙,身上的公主裙是蓬蓬的,这样的打扮他只在村里的电视上看到过一次。
年幼的沈寒川,第一次知道。
原来公主不是只出现在电视上,也有可能在他的面前。
15
父亲将沈寒川的家里重新返修了一遍,用砖瓦房盖了一所房子,从那天开始,屋顶再也不漏雨了。
在看着沈寒川满手的茧子的时候,父亲又大手一挥,给了村长一笔钱,帮衬着沈家。
还有,资助沈寒川到他成年。
后来的沈寒川,再也不用天不亮就起来割猪草,不需要半夜爬起来接屋顶漏下来的雨水,也不需要一根铅笔连断了也要有手指捏着继续用。
他有了崭新的课本书包,有了一辆自行车,还有时不时出现在外桌上的鸡腿。
日子就这样突如其来地好了。
后来,十四岁的时候,他参加了那一场由他的资助人发起的竞赛,一路破关斩将,拿到了第一名。
在颁奖典礼上,他再次看到了我。
我穿着奢侈品牌的高订,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大***才有的气质,他目不斜视,拼命地滚动喉结,抖着双手不敢看我。
十八岁之后,资助停止了,他靠着奖学金和补助进入H大。
沈寒川告诉我,其实他并不缺钱。
这些年大大小小的竞赛奖金足够他读书,只是在听到补助被别人抢走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去问了一番。
原本并没有报什么希望,却没想到我提出了资助。
还有让他成为我男朋友的条件。
“我当时兴奋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沈寒川苦笑一声,“可是你根本不记得我,或许提出这个条件,也不过是一时兴起,我真的不敢赌。”
沈寒川说,他还没有通过自己的努力站在和我一样的高度。
在我面对这段感情卑微的时候,他也在不遗余力的想要爬上更高的山峰。
但他太害怕了。
他听到无数人的议论,说自己是因为看上了江语的钱才和她在一起,等江语玩腻了,就会将他一脚踹开,两个人再也没可能。
“我只是想……想再努努力,如果和你的距离保持的够好,你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快腻了我。”
“你曾经问过我在不在意,我在意,我真的很在意,但我不敢承认。”
“可是我忘了。”
沈寒川眼角湿润,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哭,红着眼睛的时候,眼中满是破碎的水光:“是我忘了,你也会难过。”
我坐在沈寒川的对面,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紧紧地揪住一样地疼。
疼得我无法喘息。
“那又如何呢?”
我抿了抿唇,扯出了一个笑:“既然过去了,那就让它永远成为过去式吧。”
16
我再次拒绝了沈寒川。
说不心痛是假的,可是面对他的时候,我心中好像已经没有了那样浓重的爱意。
更多的,是酸涩。
好像我第一次真正的认清沈寒川,在他清冷孤傲的身后,埋藏着他不敢见人、深入骨髓的自卑。
回去的路上,我思索得越来越深,不知不觉的走进了一条小巷。
昏暗的灯光照在巷子口,几个穿着短袖,带着酒气醉醺醺的男人朝***过来,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堵在了巷子里。
一瞬间,恐惧在心头弥漫。
他们都是F国人,说着模糊的,我不太能听得懂的口音,朝我伸手摸过来。
“救命!”
我顾不得形象,大喊起来,只是周围静悄悄的,除了眼前的几人之外再无其他声音。
糟了。
衣服被男人扯在手里,嘶啦一声,衬衫被扯开,我有些惊恐的向后退去。
忽然。
沈寒川的身影出现在巷子口,他满脸急切,朝着我所在的方向冲过来。
片刻后。
那些人全都***着倒在地上。
猩红的鲜血顺着沈寒川的手缓缓低落,我顾不得什么感情不感情,心中全是担忧,拉着他打车去了医院。
沈寒川的手在扭打的过程中被刀子划伤,有一道很长的伤疤,鲜血止不住地流。
我看着他故作镇定的神色,心中升起一丝心疼。
“你不会要和我复合吧?”
沈寒川忽然开口,问得我一愣,茫然地看着他。
他笑了:“我不要你感谢我,这样的复合和当初又有什么区别。”
“我希望有一天我们可以堂堂正正,并肩站在一起,而不是靠着资助或者恩情。”
我看着他痛得要死,却还努力维持笑意的样子,恨不得一拳锤在他头上。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复不复合,你是不是学习学傻了?”
“我正好告诉你,我可不是那种因为恩情就以身相许的人,你要是真爱我,就慢慢追吧。”
沈寒川眼中忽然亮了。
“你愿意我追你吗?”
我冷哼一声。
“腿长你身上,脑子也在你身上,我能拦得住吗?”
离开病房的那一刻,我听到身后,沈寒川细如蚊蝇的声音。
“谢谢。”
谢个屁,***尚未成功,同志慢慢努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