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觉李元承也重生了。
但或许也没有,因为素月还在我身边。
他这样谨慎的人,不会出这样的纰漏。
我睡得不踏实,半夜醒来时他还在我身边睡着。
他的确只是陪着我,什么都没做。
不像上一世,他并未克制。
那时嬷嬷们告诉我,这叫小别胜新婚,而他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说我有储君的宠爱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唯有二姐来看我时提醒我:「阿璎,你要小心。」
她说她的夫君,那个天都城的混世魔王也是这样待她的。
因为他不喜欢她,又反抗不了圣旨和父母,所以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折腾人。
可惜我当时以为李元承是不同的。
我甚至还宽慰二姐,我会去央李元承让她和那个混世魔王和离。
可最后啊,我们姐妹都成了这天底下的笑话。
不过他若真是重生的也好。
如此,这场报复才公平。
清晨醒来时李元承揉着额头,怅然若失的。
我问他怎么了,他说做了离别的梦。
我装作好奇:「和谁离别啊?」
他却说忘了。
我没有追问,反正已经不重要了。
早膳后,李元承要去向天子和皇后请安,我主动要求一起前去。
我要复仇,就需要帮手。
而皇后和她的儿子李元括就是我的第一人选。
虽是皇后帮着养大了李元承,人人都说她待李元承如亲生。
但她亲生的孩子,只有李元括一个。
人性这个东西,本就最经不得考验。
到达天子居住的宫殿时,我看到了殿外的黑甲卫,身体控制不住地呕吐起来。
上一世就是他们绞杀的我。
那夜我刚生产完,管事嬷嬷便端来毒汤。
但我闻出里面有鸩毒的味道,我阿娘会一点药理,曾教我们兄弟姐妹几个辨别过。
我打翻毒汤挣扎着向殿外跑去,向李元承求救。
李元承就立在殿外,身后站着几个黑甲卫。
「殿下,她们要害我。」我扑进他怀里寻求庇护。
可他却移开目光,任由黑甲卫将我拖回房中。
此刻再看到这些人,纵使我内心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害怕,但身体还是本能地抗拒这些杀死我的人。
我吐得厉害,好在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孕吐。
李元承将我抱到偏殿休息。
李元括也在。
他站在人群外,秋日的风吹着他坚毅的眉眼。
让我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也是这般少年意气。
那时他不过十四五岁,天子让他到军中跟着我父兄历练。
见到他的那天,阿娘正在带领边城女子们在溪水里为将士们浆洗衣衫。
我正用力搓一件里衣时,一个少年突然跑过来从我手里把衣衫夺走。
他红着耳尖:「我……我自己洗。」
边城春日的风比溪水还要温柔,却吹乱了少年高束的发。
那天阿娘告诉我,他是大周的皇子,也告诫我和二姐要远离他。
远离任何一个天都城来的人。
阿娘说天都城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可她万万没想到,她的两个女儿最后都嫁给了天都城的人。
李元括在边城历练了一年后离开,这一年里我和他并没多少交集。
偶尔的几次见面,也只是简单几句问候。
唯有一次我的马受惊狂奔,是他追上来将我救下。
我吓得紧紧抱住他,平安落地后也没松开。
阿爹向他道谢,哥哥们也打趣:「看来我们家阿璎只有七殿下能降得住。」
而他,又红了耳朵。
后来父兄战死,四哥带着我回天都,天子念我谢家忠烈,便打算将我赐婚给李元括。
于是皇后召我进宫相看。
皇后对我并不满意,她要的是一个能给李元括提供助力的世家女子。
可我不是。
那日我离宫之时看见了李元括。
他来见皇后,安静地站在檐角的铜铃下等着召见。
不言不语,明剑照霜。
我向他请安。
他则问我四哥是否安好。
我说四哥还好。
他点了点头。
风吹铜铃响,他从我身边走过,身上是淡淡的青橘香。
后来再见时,我已是李元承的妃嫔。
然后一直到我死去,我们再也未见。
但他也未长命。
在我死去的第二年,他攻下吴地后回朝的路上,因卸甲风死在了马背上。
时年,不过二十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