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虽然长姐跟她同病相怜,但在昭兰看来可比她好多了。
至少长姐嫁在金陵,父母就在身边,加上如今和离了就更加自由肆意了。
她若真去了朔州,都不知是何种光景。
看着小妹郁郁寡欢的神色,元昭仪不再触霉头,拿出了自己带来的酒酿桂花糕。
长姐有一双做糕点的巧手,总能研究出许多让人唇齿留香的美味点心,其中昭兰最喜欢吃的便是这道酒酿桂花糕。
盒子一掀开,桂花和米酒的清香顷刻间霸道地占据了昭兰心神,一瞬间,她将连日来的愁苦都抛到了脑后。
见昭兰吃得欢,元昭仪安静看着,也不作打扰。
小妹是她们姐妹几个里胃口最好的一个,从小就贪嘴,但因着体质和热衷于乐舞的缘故,最胖的时候也只能称得上是丰腴些,身形永远让人羡慕的窈窕。
不像是三妹,稍有纵情吃喝便横着长,好在三妹是个会节制的。
美食可以治愈人心,甜食更会让人忘记一些不开心的,吃完酒酿桂花糕,心情好似畅快了些。
二姐前日也来瞧过她,平素那样冷然规矩的一个姑娘,甚至开始撺掇着昭兰像她一般,火速寻个驸马,上演一出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以此来逼迫父皇就范了。
然放在这时,放在她身上,却是有些不合时宜了。
她哪里有情郎,父皇压根就不会相信她。
且这个时候整这一出,父皇也不是个傻的,能立即将她那个所谓的情郎拖出去收拾了。
倒是四姐给了她好大一个惊喜,给她送了一场及时雨。
那是一个愈来愈接近皇祖母生辰的午后,昭兰又一次尝试偷溜出宫失败,正心如死灰地躺在芷兰殿的秋千椅上,静静凝望天空。
她早已过了最狂燥的阶段,如今这般模样也只是在静默着沉思罢了。
然舞阳公主元昭灵不知道,远远瞧着昭兰一动不动地平躺在秋千椅上,一双圆圆的杏眼立即跟着泛起了愁绪。
“小妹。”
听到声音,昭兰甚至都不用去瞥便知道是四姐。
如今没有公主府的,便只有她和四姐了,两人住得也近,就隔了一座拱桥,因而也是来往最多的。
昭兰被禁足的这些日子,,已经记不清这是四姐第几次来瞧她了。
然饶是这样殷勤,昭兰还是郁郁寡欢的模样,连最喜爱的舞也不跳了,元昭灵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小妹殿中传来丝竹乐曲声了。
元昭灵心中很是心疼,宣阳平日里是多么明媚爱笑的,如今却像个老媪一般,死气沉沉的。
她一时间坚定了来时的打算,想着冒险帮小妹一把。
她知晓小妹禁足皇宫的这段时间一直没有认命,成日想着法子想混出宫去,只不过都失败了。
尽管小妹没同她说过要出去作甚,但元昭灵也能猜到,八成是出去找三姐支招的。
要说鬼主意,还是得看三姐的。
“四姐来了,随便坐吧。”
还是和上次来时一般无二的有气无力,元昭灵打定了主意,也不扭扭捏捏,趁着小妹身边的侍从都在忙,动作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凑到了昭兰耳边说了一句话。
就这一句话,让昭兰如鲤鱼打挺一般从秋千椅上弹了起来。
“四姐的话果真?”
激动之下,昭兰嗓门也大了些,引起了月娘的注意,昭兰忙又装着半死不活地模样躺了下去。
“四姐快上来躺着。”
想起四姐方才与她说的话,昭兰激动得面颊都涌出了几缕绯红。
秋千椅很宽敞,足够躺的下两个人。
接下来的话可不能被其他人听到,就算是月娘和宋叔。
元昭灵也知此事不宜声张,忙挨着昭兰躺了下来。
“四姐说能让我出宫,可是真的?”
两姐妹躺在一起咬着耳朵,话语也小心翼翼的。
“北芜殿后面,有个狗洞,只不过被杂草掩住了,你拨开便能瞧见,那洞口只有像我们这般的姑娘才能钻过去。”
四姐声音温温柔柔的,但出口的话语还是让昭兰心脏一跳一跳的。
“钻狗洞?”
“我可是公主,怎能钻狗洞?”
激动归激动,昭兰没有忘记压低声音,只不过还是掩饰不下其中的惊愕。
从小到大,昭兰可是连偏门都没走过,竟然要去钻狗洞?
紧绷的面色在触及四姐面上的窘迫后蓦地散了,转为不可置信。
“四姐怎会知道北芜殿后面有个隐蔽的狗洞,莫不是……”
“四姐也钻过?”
昭兰很难不往那方面想,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微微眯起,审判般得凝着四姐,将人给看的吞吞吐吐了起来。
“也就、也就有一次,六郎告诉我的,每次他得了什么好玩意,都要从这里给我送来,偶尔、偶尔我也从这里出去同他去玩。”
“我是想着帮你,才将这事告诉你的,你不许笑我!”
纵然是未婚夫妻,元昭灵和安六郎也不是能频繁会面的,她倒是无所谓,就是六郎憋不住,总是喜欢找她出去玩,有次她便发现了这个狗洞,开辟了一个新路子。
昭兰拼命捂住嘴,才不让笑声溢出来,然从那断断续续的话语声里,元昭灵还是听出了她的取笑之意。
“哈哈,没、没想到,如四姐同未来四姐夫那样绵软又胆小的性子,竟能这般“暗度陈仓”,实在是让妹妹我有些不敢相信啊!”
“既知四姐是个如此英勇的姑娘,以后再不叫你四妹了~”
这是姐妹几个都知道的玩笑话,四姐虽比她大几个月,但不仅身形外貌娇娇怯怯的,性子也是如此,从小到大,两姐妹站在一处,不认得的都会以为昭兰是老四,而四姐是幺妹,次数多了,昭兰便会打趣地喊四姐作四妹。
每回这样一喊,四姐便羞恼地要打她,这回也一样,两人在秋千椅上笑闹个不停,最后两人一道从上面滚了下来,鬓发尽乱。
也是巧了,第二日便是四姐与未来四姐夫约定好的日子,用过午食,两姐妹悄咪咪地往北芜殿那边去了。
毕竟是头一次钻狗洞出宫,昭兰还是需要一个引路人的。
四姐打头阵,手法熟练地将狗洞前的杂草拨开,回头,目光一言难尽地扫过小妹一身的锦绣光鲜,叹气道:“咱们都钻狗洞了,小妹你干嘛还打扮成这样,不嫌埋汰啊?”
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绮丽衣裙和环佩叮咚,再看一眼那乱糟糟的狗洞,昭兰说不嫌弃是假的,然还是坚定道:“虽说走得门不一样,有些上不来台面,但也是出门,既然出了门,就要适当装扮一番,才对得起这出去一趟,没事,四姐我们快出去吧,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虽说北芜殿片偏僻,几乎没有什么宫人过来,但做贼心虚的两姐妹还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被人逮住了。
尤其是昭兰,此刻被父皇看的跟重刑犯一般,可不能被发现了。
元昭灵一听十分有理,忙往外钻了。
等到四姐的裙摆消失在眼前,昭兰还是嫌弃地看了狗洞一眼,将自己的披帛卷在身上,缩手缩脚地跟着钻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境的缘故,昭兰觉得外头的空气都是清新自有的。
“哎,四姐快拉我一把,我起不来了。”
这厢,安六郎刚把未婚妻扶起,话还没说一句,就看见狗洞里又冒出个脑袋出来,随之而来的是那丝毫不见外的声音。
他吓了一跳,刚要拉着未婚妻蹦远些,就看清了狗洞中来人的脸。
“宣、宣阳殿下?”
大概是没想到跟着未婚妻一起钻狗洞的是昭兰,自己这个本该被禁足在皇宫的未来小姨妹,安六郎人傻在了那。
元昭灵一边扶人一边解释道:“嘘,别声张,将人送到我三姐那。”
安六郎一向是顺从未婚妻的,虽然心中惊骇,但还是点头应了。
昭兰小心翼翼地扶着发髻,生怕鬓发被残破的狗洞给蹭乱了,脸色有些臭臭的。
站起后,昭兰拂去掌心的尘土,看见一旁呆立着的安六郎,尤其是瞧见他面上的犹豫和忐忑,昭兰动了动心思,面上立即扬起一抹友善至极的笑。
“放心,这事只要捂得严实,父皇不会知道的,你说是吧,四姐夫?”
听到这一声四姐夫,安六郎蓦地红透了脸,支支吾吾地低下了脑袋。
“小妹,你收敛些!”
同样,四姐的脸也瞬间红润了起来,两口子如出一辙地是个薄面皮。
害羞归害羞,然想来是这一声四姐夫将人哄开心了,安六郎再不犹豫了,麻利地将昭兰送到了兰陵公主的府邸。
牛车行过成排的榆树,自僻静的宫墙外到了喧哗地带。
昭兰让四姐和安六郎提前将她放在了三姐的府邸附近,毕竟自己是偷跑出来的,还是要小心些为好。
安六郎带着四姐去逛西市去了,又不是第一次,昭兰没什么不放心的,径直往三姐府邸去了。
尽管此次是她一人,然长史认得她,脸色一变将人请了进去。
作为公主府的长史,他焉能不知最近宣阳殿下被陛下禁足的事,乍然见到人竟从宫里跑了出来,长史自然是心一颤,然作为一个小小的长史,他只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将人迎进去。
这一回三姐并没有在寻欢作乐,而是犯起了春困,在榻上小憩。
已是春日,三姐又是体热的一类,连件披衫都未穿,双肩露在外头,腰上落着一条薄衾。
昭兰虽已经火烧眉毛了,但看见三姐睡得两颊红红,顿时起了个玩心,揪下了一旁孔雀羽扇上的一根羽毛,在三姐面上扫来扫去。
元昭云胡乱打了两下,然那股痒意还在持续,一脸烦躁地醒了。
乍然瞧见昭兰,元昭云只以为自己在做梦,复又闭上了眼,甚至还翻了个身,背对着昭兰。
就在她昏昏沉沉即将睡去,屁股忽地挨了一下,元昭云惊叫了一声,才知这不是做梦。
“难不成你是长翅膀飞出来的?”